鹿鳴

千競 重逢 04

「哈啊⋯⋯」手腕吃疼，競日孤鳴反射性地想縮回手，卻甩不開。

『是你。』許是因緣使然，方憶起塵封的回憶，千雪孤鳴放軟語氣，他並不是沒有看見那人替自己上藥時專注溫柔的神情，那面目與當年對自己好的王叔並無二致，歲月並未在這人的臉上留下太多刻痕，最多只是讓那人眼神更加深不可測。伸手不打笑臉人，誰見著那樣一張溫柔美麗的臉龐，都很難再產生什麼厭惡的感覺。

『能不能，告訴我⋯⋯為什麼⋯⋯』千雪孤鳴近乎哀求的去問一個極可能無法得到答案的問題，他一時間心神激盪，竟悲從中來。

『為什麼王兄非死不可？為什麼⋯⋯』千雪孤鳴帶著哭腔質問來人，但更像是對著空氣發問，他不期盼可以得到任何回音。自姪兒那裡聽聞競日孤鳴禪讓之事，早已推翻這人覬覦權位的印象。他依稀知道王兄多疑的性格，可能是這樁悲劇的肇因，可王兄一項善待這位小叔呀，自己從小都看在眼裡。王兄還派了女官姚金池去照料王叔，很是關心競日孤鳴的身體狀況不是嗎。

競日孤鳴凝視著千雪孤鳴難得落下的男兒淚，一時間竟難以鐵著心腸，迴避他哀淒的問句。沈默良久，競日孤鳴決定託出一切。

「顥穹是殺害吾父母的真兇，血債血償，很是合理。」競日孤鳴深吸一口氣，繼續說：「當年父王，也就是你的皇祖父，雖立了太子，但在小王出世之後，幾次表明了想改立皇儲，這才引起了王兄，也就是你父王的殺機。當年小王認為，父王只是想打壓王兄的氣焰，讓他知道太子之位得來不易，也希望他約束自己的長子天闕，並無真正立我為儲之意，卻不想王兄竟然聯合顥穹對父王痛下殺手，之後母妃為免政治清算，自盡明志，望能保住小王一命。一夕之間父母雙亡，你要小王，如何不恨？是誰先開啟殺害至親的頭？」一口氣傾吐當年往事的競日孤鳴，少見地露出情緒波動，語氣激昂說道。

「顥穹孤鳴為了權位，栽贓你的長兄天闕孤鳴，殺害自己的曾祖父，共謀者正是你的父親。是誰先不顧念親情？大丈夫敢做敢當，他當年敢種下此孽，難道小王還不能向他復仇？」

『這⋯⋯可是，父王跟王兄對你也很是照顧⋯⋯』首次聽聞苗疆王族真相的千雪孤鳴，講話也失卻底氣，只能憑藉自己從小的認識，試圖為父兄開脫。

「哈哈哈⋯⋯」競日孤鳴笑聲荒涼。「無論兄長或顥穹是出於什麼目的對小王好，難道小王的父母就死有餘辜？你又以為顥穹是真心對小王好？若是如此，中秋家宴又為何要帶兵隨行？更別提從前有意無意的刁難了。你向來被排除在政爭之外，又豈能知道小王遭遇了什麼？若真只是關心小王，又為何要時時刻刻刺探金池，有關於小王的近況？一個為了權位，就可以構陷長兄、借刀殺人；只因為預言，就可以無視功臣藏鏡人多年忠誠為國，而處處逼殺；為了開啟伏羲深淵，就可以犧牲親生小弟之人，死有何辜？」競日孤鳴講到傷心處，講話也不再帶任何修飾，眸中常駐的笑意盡失，只餘氣急攻心的情緒。

『……』千雪孤鳴不是不明白自家王兄多疑的性子，他不否認自己一直以來都刻意迴避所有政治權術，除了是自己真的不感興趣以外，更是下意識地想向王兄宣示自己對權位毫無戀棧。他更不會知道小叔究竟遭受王兄什麼政治壓力。他腦子很是紊亂，無法判斷王叔的話有幾分真假，一時難以為王兄辯駁，可王兄之死，卻也不是說放就能放。他想以罪不致死為由為王兄開脫，可站在競日孤鳴的角度，顥穹難道不是罪大惡極？

「若你真要復仇，小王也只能一命償一命了。」競日孤鳴語畢，趁千雪孤鳴遲疑混亂時，冷不防地抽出笑藏刀，往自己脖頸上抹去。